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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8章 灯火客栈

青山 会说话的肘子 7631 2025-08-10 19:23

  第408章 灯火客栈

  海捕文书很少出京。

  县令、知府只能发“照帖”传达几县,一州按察使只能发“广捕文书”传达几州,唯有宁帝、刑部、司礼监方有发海捕文书、举国索拿的权柄。

  通常也只有谋逆大罪,亦或京三品以上官员、地方督抚、钦差大臣遇害,再或灭门、屠村大案才会有海捕文书发出。

  一旦发出,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。

  此时,京城九门各有两骑快马飞驰而出,将海捕文书送去四面八方。

  安定门处,两骑快马出了城门往北,往昌平县去。

  一骑是解烦卫的,一骑是密谍司的,两人彼此间不敢说话,各自背着四百里加急的黑漆筒赶路。

  两人一同抵达昌平县衙,衙役纷纷出来相迎,解烦卫从漆筒里抽出一张海捕文书递出去,厉声道:“奉解烦卫指挥使林朝青之命,发海捕文书捉拿嫌犯陈迹……”

  说罢,他将海捕文书交了就走,拨马出了昌平县城继续往北。

  密谍看了一眼解烦卫的背影,也从漆筒里取出一张海捕文书,却没给衙役,而是凝声道:“唤你们家县丞滚出来!”

  衙役面面相觑:“只是接个海捕文书而已,不用我家县丞……”

  密谍冷笑:“你家县丞不要脑袋了?”

  一名衙役赶忙往县衙跑去,十几息后,县丞匆忙跑来:“上官有何交代?”

  密谍在马上弯下腰来,示意县丞凑近:“本官乃京城密谍司海东青,你去年从梁员外手里收了三千两……”

  县丞面色大变:“上官有事吩咐即可!”

  密谍将海捕文书拍在县丞胸口,贴耳交代道:“白龙大人交代了,案犯最有可能来你昌平县。记住,找最好的画工过来临摹廖忠,若捉住这廖忠,一切好说,若捉不住,你明年便可以去岭南煎盐了!”

  县丞赶忙答应下来:“下官明白。”

  密谍不再废话,拨马往北去了。

  县丞与衙役们站在衙门前,捧着两张海捕文书面面相觑,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。

  有人小声嘀咕道:“解烦卫和密谍司不是一个衙门的吗,怎么一边发了一张海捕文书?”

  县丞怒道:“别多事,赶紧唤画工来临摹影图,将海捕文书贴去各坊……”

  县吏试探道:“两人都找最好的画工临摹?”

  县丞看着两张海捕文书的落款,沉默许久:“廖忠的临摹清楚些即可。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傍晚时。

  陈迹头戴斗笠,混在昌平县府衙门前的人群里,静静看着衙役张贴海捕文书。

  当第一张海捕文书粘贴妥当,略微泛黄的纸张上画着陈迹的影图,与陈迹有六分相似,便是当面比对也似是而非。

  可以说他是,也能说他不是。

  府衙前,百姓面面相觑,皆不识字。

  衙门里的文吏指着海捕文书,朗声道:“案犯陈迹意欲行刺储君,顺天府籍,年十八,身长五尺九寸,体瘦如鹤,左眼角处有芝麻大黑痣一颗。诏天下有能告谋逆者,赏钱五万。”

  “隐匿不报者,以同谋论斩。”

  陈迹压了压斗笠的帽檐,皱起眉头。

  自己怎么突然成了刺杀太子的嫌犯?

  定是太子从中作祟,将许多事嫁祸给自己。

  他是追杀廖先生来此,却没想到,还没寻到廖先生踪迹,竟先等来了自己的海捕文书。

  陈迹闭目沉思片刻,已将太子能说的说辞过了一遍。香山最后只剩他、太子、廖先生三人,如今他与廖先生不在,自是以太子说得为准。

  紧要之处在于,眼下似乎没人能帮他作证洗清罪名……除了廖先生。

  陈迹打量左右,见没人注意到他,转身要挤出人群。

  可就在此时,衙役贴好了第二张海捕文书。

  他目光扫过时忽然一怔。

  陈迹原以为两张海捕文书贴的都是自己,却没想到第二张海捕文书贴的竟是廖先生。而且,廖先生这张影图与自己那六分相似的不同,竟有九分相像。

  只听文吏高声道:“案犯廖忠……断一臂……诏天下有能告谋逆者……赏钱二十万!”

  围观百姓惊呼一声:“方才那个五万,这老头竟值二十万?”

  “两人皆是行刺太子之案犯,这老头赏格更高,定是主犯!”

  “捉到这两人,我也能当员外!”

  这两张海捕文书把陈迹看迷惑了,太子诬陷他乃情理之中,可太子怎么连自己人也诬陷?

  廖先生替太子做了太多脏事,若是被捉回去,别说廖先生了,太子也未必能保住储君的位置。

  奇怪。

  这两张海捕文书怎么回事?

  陈迹旁若无人地往前挤去,想看看文书全貌。

  他挤过人群时,旁人只抱怨一声也未多想,谁也没料到海捕文书上的案犯竟还敢逗留此处。

  陈迹来到海捕文书前才发现,通缉自己乃解烦卫落款写着:“嘉宁三十二年三月初三解烦卫指挥使林朝青谨题。”

  而通缉廖忠的落款,则是白龙。

  原来如此。

  他与廖先生一同被通缉是好事,那廖忠画像更清晰明了,且对方断了一臂,比自己更加好认。

  正思索间,却听远处响起马蹄声。

  百姓转头望去,正看见昌平县城的夯土路上,正有一队解烦卫、一队密谍并肩而来,密谍司领路的赫然是玄蛇,而解烦卫领路的……竟是先前被玄蛇捉去诏狱的羽林军右骁卫指挥使,吴玄戈。

  吴秀的堂亲。

  也不知这吴玄戈是怎么出来的,又如何进了解烦卫?玄蛇与吴秀之间做了什么交易?

  不好,若是皎兔、云羊、金猪、白龙来此,陈迹还可以寻他们问问底细,可来的是玄蛇。

  百姓见解烦卫与密谍,当即做鸟兽散,陈迹混在百姓里匆匆离去。

  天黑之前,他必须寻个落脚的地方。

  不然等入了夜,街上没了行人,他便有些乍眼了。

  陈迹的影图虽然粗陋不准,可海捕文书抓人靠的也不只是影图,而是最后这五个字:“赏钱五万贯。”

  宁朝百姓少有四处流窜者,一坊百姓家家户户都相互认识,来了个陌生人一眼便能认出,只要告官就能有五万钱,以致嫌犯无所遁形。

  即便是落草为寇,也要提防同伙卖了自己去找朝廷换钱。

  陈迹能躲去哪呢?

  客栈不行,客栈掌柜与伙计才是现在最该提防的人,一旦有可疑之人落脚,他们会立马上报官府。

  按说,陈迹那位生母陆氏还在昌平给他留了几百亩良田,若他已接手,说不定还能在田庄里躲躲,但他现在连那几百亩良田在哪都不清楚。

  找无人民宅躲藏一宿?这是最好的办法。

  陈迹低头走在街上,默默观察着两侧民宅。正值晚饭时,哪家没有冒起炊烟,便可能是他今晚的落脚之地。

  然而正走着,陈迹忽然看见一家名为“福来”的客栈,客栈挂着一副对联,右侧上联写道“观事观物,观天观地观日观月,观上观下,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”;左侧下联写道“笑古笑今,笑东笑西笑南笑北,笑来笑去,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”。

  他怔住。

  这副对联他在龙门客栈见过,在京城鼓腹楼也见过。

  暮色一点点消失,陈迹站在屋檐下仔细斟酌。

  解烦卫与密谍司在街上来了又走,将城门封锁。显然有人猜到,他与廖先生最有可能来了昌平。

  待最后一点暮色消失殆尽,陈迹最终往福来客栈走去。

  他掀起门帘只见这客栈里的陈设几乎与龙门客栈一般无二。

  陈迹有些恍惚,仿佛又回到了固原,又看见柜台后的掌柜穿着一身黑色劲装,慢条斯理的拨弄着算盘。

  “客官,打尖还是住店?”伙计的声音在陈迹身旁响起,将陈迹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  这里不是龙门客栈,柜台后站着的也不是那位掌柜,而是一名年轻汉子。

  陈迹平静道:“住店。”

  柜台后的年轻掌柜笑着问道:“客官是用银两还是铜钱?”

  陈迹上一次问“用铜钱如何用银两又如何?”

  而这一次,他走至柜台对面,笃定道:“用铜钱。”

  掌柜笑着问道:“小店备了晚饭,客官看看想吃什么。”

  说着,掌柜指向背后挂满了菜名的水牌。

  陈迹抬头打量过去,他知道这是灯火客栈的暗号,如龙门客栈的烧刀子、葡萄酿,你道不出其中猫腻,对方便不会继续接茬。

  他仔细观察,左边水牌挂的是水晶肘子、卤牛肉、宫保鸡丁、醋溜白菜……一众荤菜里,竟掺了块素菜的牌子。

  他又转头看向右边右边挂的是油焖平菇、锅塌豆腐、红烧鲫鱼……一众素菜里,掺了块荤菜的牌子。

  陈迹斟酌几息:“红烧鲫鱼。”

  掌柜展颜笑道:“还是位面生的大主顾,从南边来?想托小店做什么事?”

  陈迹平静道:“想从昌平地界找个人。”

  掌柜疑惑:“找谁?”

  陈迹轻声道:“找个断了胳膊的人。”

  掌柜面色一惊,海捕文书贴出来,灯火客栈怎能不知?他借着烛火打量陈迹,只见陈迹左眼角旁有一颗比芝麻还小些的黑痣,顿时再次一惊!

  掌柜迟疑许久,伸手道陈迹面前:“客官,看看您的铜钱。”

  陈迹摇摇头:“没有,先欠着。”

  掌柜挥挥手:“客官请回吧,小店概不赊欠,在下只当你没来过,有人问起什么,小店也一概不知。”

  陈迹忽然开口说道:“我去过固原,固原龙门客栈的掌柜战死后,是我给他收的尸。”

  掌柜怔在原地。

  他沉默许久:“客官稍等片刻。”

  说罢,掌柜转身去了后院,穿过庭院来到马厩前,又推开马厩后面的一道暗门。

  暗门里是一处暗房,房子左右两侧木架上放着一本本账册,屋子当中的桌案上点着烛火,正有一女子头戴黑色帷帽坐在桌案旁,静静地盘账。

  胡三爷靠在不远处的书架上打盹。

  听闻门响,胡三爷猛然抽刀出鞘,见是掌柜,顿时低声呵斥道:“没规矩,这里是你能随便来的?”

  掌柜为难的看向女子:“东家,咱们客栈来了个不速之客,小人拿不了主意。”

  胡三爷皱眉:“谁?”

  掌柜解释道:“傍晚时,解烦卫与密谍司来昌平县贴了海捕文书,通缉一个叫陈迹的少年郎,还有一个叫廖忠的老头,说这二人乃刺杀太子的案犯。眼下客栈里的不速之客,正是那陈迹,小人本想轰他走,可他说,他给二哥收过尸。”

  话音落,女子慢慢抬起头来:“他来灯火客栈做什么?”

  掌柜解释道:“他想找海捕文书上的另一人,廖忠。”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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